前一陣子撰文提出「佔領中環」的建議後,收到一位年輕人的電郵。在電郵中,他說他和很多朋友對香港已經很死心,每次到外地旅行回來,只有更不喜歡香港的生活。但在讀到我的文章和之後的訪問時,感到「真有這麼一刻,覺得香港有可能得救。」他「幾乎覺得正在讀村上春樹的小說,很寫實,卻又很不可思議。」有另一年輕朋友告訴我,覺得我正在發夢,但他就好像在電影「潛行空間」(Inception)中,讓自己的夢接上了我的夢,但那已感到一種力量產生了出來。
在我提出建議後,在香港社會實在地已引起了很大關注,無論是支持、反對或仍抱觀望態度的。不少人問我為何會這樣呢?我在寫那篇文章時,根本不能預見文章會產生這樣的社會後果,現在回想起來,我相信能產生那麼大的關注,正是由於不少人都有著之前兩位年輕朋友的反應。
在回歸以來,香港經歷不少爭議,由二十三條、零七零八普選、天星及皇后碼頭、反高鐵、一二年特首選舉、反國教科等,不少香港人感到愈來愈強的政治無力感。票是投了,街也上了,但政治及社會局面仍是那麼鬱悶,那種政治無力感更是愈益沉重。當看到我的建議,即使那真的是有一些天馬行空,但卻又非全無可能,關鍵在於是否有「有心人」,那讓眾人至少不再感到那麼政治無力,帶來了希望與轉機,因此大家都願意討論如何落實這建議,引爆出一場沒有人預見得到(包括我自己)和還未發生的「佔領中環」的政治風潮。
「佔帶中環」為何能產生賦權(empowerment)的作用呢?這就來自整個計劃的設計及社會運動的性質相配合了。社會運動的政治能量來自以下四個元素的相乘:一、人數;二、
代價;三、計劃;四、 陽光。有足夠的政治能量就可促使改變現有政策或制度。社會行動產生的政治能量是要改變其他人的取態,從而迫使政府讓步。
「人數」是最容易明白的,過去零三年七一大遊行,就是以「人數」的量去產生出足夠的政治能量去迫使特區政府擱置二十三條立法。之後,社運就不斷重覆用「人數」的量去生產政治能量,這也是為何每次大遊行後都就統計參與遊行的人數產生那麼大爭論。但各人在參與大遊行時所要付出的代價卻是有限,即使能令二十三條立法擱置,但能否足夠使北京政府履行「真普選」的承諾,我是有疑問。對一個有足夠政治道德自省力的政府,或許可以,但對北京政府或梁振英政權,我卻沒有信心。「變相公投」的效用成疑也是相同道理。
我提出「佔領中環」要參與者參訂誓約、堵路並要承擔罪責,就是在方程式上加大「代價」的值,當然人數也不可以少,故起碼要有一萬人應才能產生出足夠的政治能量去推動政改的大山。但這還是不足夠,因「佔領中環」行動其實不單是一場政治運動,更是一場社會心理戰。若只是有一萬人(甚或更多)在某一時刻衝出馬路佔據中環要道,所產生的能量只在行動的那一刻才釋放出來;但若人數不多、堅持度不夠、或使用了武力,都會削減所產生的政治能量。
要使政治能量聚焦、放大、放射,那必須要有很細密的「計劃」才能做到,並不是一群人興之所至激情投入所能達到的。不少人認為我提出參與「佔領中環」的種種規矩是太過理想和天真,但我卻說它們是基於很實際的考慮,若沒有行動前細密的「計劃」,行動失敗的機會反會更大。或許這會在招聚一萬人上有困難,但若只求一萬人的「人數」而沒有好好的「計劃」,那反會自招失敗。
但若能有週密的「計劃」,政治能量和政治壓力得以聚焦、放大及放射,有可能不用真的走到中環的街頭就已經達到我們想要的政治目的。正式行動前的宣誓儀式、商討日、演習、如何處理即場參加的人及現場的紀律等,都是要透過細密的「計劃」去把總的政治能量在正式行動前已聚焦、放大及放射出來。「佔領中環」不是為了攪一場政治「演唱會」,要一定舉行才算成功。若能取得政治成果,要否真的要去佔領中環是並不重要。
「陽光」也即是透明度,它能令整個行動的認受性增加,把政治能量進一步放大。但更重要的是,它是一種防止已儲聚的政治能量被分化甚或瓦解的重要元素。一零年的政改,正是因沒有足夠的「陽光」,令泛民主派陷入了分裂。但若整個行動的計劃過程都在「陽光」之下,即使對手可事前已掌握行動的所有部署,只要「佔領中環」行動的政治能量夠大及能維持得到而不被分解,最終仍是會成功的。
我們手上已有了最有力的武器,問題只是你是否願意和敢去把